珍姐到达店里的时候,营业的牌子已经挂上了，她推开门一看，地板干干净净,一点堆积的雨水都没有，桌椅吧台也擦得很干净,几个咖啡机已经在煮咖啡豆了。
她把雨伞挂在门口的伞架上，又在干净的门口垫子上踩了踩，蹭干净鞋底，随后进了店里。
夏唯看见她来了,过去交接了一下,两个人又闲聊了几句,另一个店员也来上班了。
“好了没你事儿了,赶紧回去吧,我可不发加班费的哈。”
珍姐开始赶人。
夏唯知道她是担心自己没睡好，让自己赶紧回家休息，于是笑着跟两个人道了别之后,就带着小姑娘离开了咖啡店。
一直到走远了,她才松了口气,抬手拍了拍脸。
这模样称得上是标准的“做贼心虚”了。
夏唯转头看了眼始作俑者，见她跟个没事人一样，刚刚还那么自然地跟珍姐打了招呼，就觉得这孩子真是个“天才”。
能耐得很。
犯了事儿的人今天也是乖巧的一天,她老老实实跟在夏唯的身后,小书包背在身上,像个正要去上学的高中生。
整个城市都已经苏醒，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里，有不少跟她一样背着书包的青少年,大一点的孩子成群结伴，小一点的孩子被家长牵着手，躲避着路边骑车的行人。
她看了眼这些人，忽然上前了两步，走到年轻女人的右侧，去牵她的手。
夏唯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干什么，大街上呢这是。”
她抬起下巴指了指那个被妈妈牵着手的小学生，说：“人家也这样。”
夏唯顺着过去看了一眼，气笑了出来，转头问她：“要不你也叫我一声妈妈？那我这么牵着你也行。”
小姑娘充分发挥了“从善如流”的好品质，叫了一声：“妈妈。”
正好骑车路过的老大爷睁大眼睛看着夏唯，又看了眼牵着她的高中生，寻思着现在当妈的越来越年轻了。
夏唯被看得脸都红透了，连忙拽着小姑娘飞快地走远。
“妈妈走慢点儿，您昨晚上那么辛苦，腿不酸吗？”
夏唯深吸了一口气，忍住了当街家暴的冲动，小声警告她：“适可而止啊，再废话，今晚上回去睡你的沙发。”
那可不行。
商伊闭上了嘴，乖乖地被她拉着继续往书店走。
气昏了头的夏唯没有意识到，后面她们一直牵着手走在街上，偶尔有目光投过来，她也完全没有察觉。
事实上，她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在意这些目光。
下过雨后的街道上随处都是清新的空气，吸入口鼻时还带着微凉的湿润，一吐一纳间，所有的浊气好像都在这个过程里被净化掉，只剩心旷神怡。
旧书店离得不远，两个人一路走过来时，大太阳已经出来了，热得人开始出汗。
老板貌似才刚刚开门，正搬着书出来在椅子上摊开晒一晒，多半是昨天的暴雨让很多书都发潮了。
夏唯来了这么多次，老板已经跟她很熟了，端着搪瓷茶缸往旁边一站，让出位置给她们，说：“进去看吧，楼上的灯自己开啊。”
“好嘞，您忙。”
夏唯笑着跟他打完招呼，才带着小姑娘进了书店。
商伊一进门就闻到油墨的味道，混杂在印刷纸的各种气味里，再加上陈旧的灰尘以及因暴雨而潮湿的空气，这滋味真是一言难尽。
店里到处都堆着旧书，看起来没有空调，只有一台落地风扇在角落里立着，不知道究竟多少年前买的，转动时没吹出来多少风，还有“吱吱呀呀”的噪音一直没停过。
商伊扫了一眼楼下的一堆堆书摊，收银台的桌上也堆着高高的一摞书，乱七八糟放在那里，每本都有被翻阅的痕迹。
身边的人开口道：“今天不找那些练习题和教科书，人要学的东西不是限制在那个范围里的，还有很多很多书值得一看。”
夏唯说着，牵着她走上了狭长的木楼梯，这些台阶已经被踩得掉了漆，露出里面的木头原色，让人怀疑踩上去到底安不安全。
二楼比楼下要稍微整齐一点，没有书摊和箱子，而是更为正规一点的一排排书架。
靠窗的地方还摆着一个布艺沙发，是很田园的花格子图案，有着岁月沉淀的味道。
沙发的后面是一扇窗，老式花玻璃在外面刺目的烈阳下，折射出了许多不规则的影子，明与暗交织着，投在了熟睡中的奶猫身上。
这个地方像是连时间都放缓了脚步，让流逝的一分一秒无限拉长。
年轻的女人走到一排书架前，挑选了一本有点印象的外国诗集，随后抬头看向还站在原地的女孩，想了想，提议道：“时间还早，不如在这里挑几本书看看，再决定租点什么书回家。”
小姑娘回过神，点了点头，走向面前的这一排书架。
夏唯看书的口味很杂，她什么都愿意看，不过看不懂的她也不会死磕，全凭缘分。
但要说能从看书获得多么不得了的感悟，那确实是没有的，说到底她就是个普通人，没那么多的文学细胞。
只是看书本身就是一件享受的事，看过一本，总能得到一些东西。
她挑了几本自己没看过但感兴趣的书，走到沙发边坐下，将几本书放到了老旧的木桌上，捧着手里的书翻开。
选好书的小姑娘也走过来，安静地坐在了她的身边。
窗外的太阳愈发炙热，光线从较高的窗台直直照进来，洒在了脚边的水泥地上。两个人肩并肩坐在一起，明媚的阳光下，盛夏的气温如约而至。
沙发上的小奶猫被热得睁开眼，甩着尾巴爬起来，轻盈地一跳，换了个稍微凉快点的书架角落继续睡觉。
穿着白色背心的老板上来找猫，他端着一碗猫食站在台阶上唤它，然而嘴里发出的全是使唤小狗的拟声，听得夏唯笑了起来，抬头问他：“老板，您家的小猫咪没有名字吗？用叫小狗的方式喊它，小猫咪可能不爱听。”
“我说呢。”
端着小搪瓷碗的老板这才明白过来，抬手摸了摸没剩几根头发的头顶。
“这猫是隔壁卖烧烤的送我的，他家母猫下崽，养不起了。那咱也没养过，咱也不知道啊。”
夏唯想了想，放下书走过去，说：“要不我帮忙喂它吧，您先忙。”
他乐呵呵地一笑，把碗递给她，道：“那谢谢您嘞，我还有一堆书没晒呢，确实有点忙不过来。”
太阳大得快把人烤化了，但对他来说正是晒书的最佳天气，得抓紧时间。
等他下了楼，坐在沙发上看书的少女才抬起头，看了眼角落里舔毛的小奶猫，开口道：“这么大了，自己不知道吃饭吗？”
夏唯白了她一眼，轻轻走过去，在小奶猫的前面蹲下来，尝试着把小搪瓷碗放到它跟前。
“咪咪，吃饭啦。”
小奶猫舔完了自己的毛，甩着尾巴看了她一眼后，从地上起来往前凑了凑，闻到味了才过来开始吃碗里的猫食。
这只奶猫看起来刚出生一两个月，只会奶声奶气地叫唤，夏唯忍不住伸手过去，轻柔地挠了挠它的下巴，小奶猫眯起眼，过来蹭了蹭她的手。
夏唯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抬头跟沙发上的小姑娘说：“你看你看，它一点都不怕人，好乖啊。”
商伊单手撑在沙发扶手上，看着那只猫，目光平静，毫无波动。
等夏唯喂完了猫，她才开口道：“都中午了，我饿了，回家吃饭吧。”
蹲在地上的人拍了拍手，站起来问：“你的书选好了吗？选好我们就下楼去吧。”
商伊抱着那几本书站起来，点了点头。
夏唯跟小奶猫挥了挥手，说了再见，才转身走向楼梯。少女的目光从它身上一扫而过，抬起头跟在了她身后。
这一趟租了五六本书，有诗集也有长篇小说，古今中外全都有。
夏唯付了押金，在小姑娘的背包里装好书，拉上拉链，就跟老板道别，一起离开了书店。
外面热得让人抬起手来遮太阳，夏唯一边走，想到刚刚的事情，一边开口打趣道：“连只猫你都要看不惯。”
商伊跟在她旁边，落后一步之遥，闻言回答道：“猫屎很臭的，非常臭，而且猫还喜欢到处拉屎，教都教不会。”
夏唯对她无语。
“我又不打算养猫，养个天天折腾我的臭小鬼已经够累了。”
落后她一步的少女突然靠近，在她耳边吹了口气。
夏唯立刻拉开距离，看了眼周围，确定没有人才压低声音训斥她：“商小伊，你再惹我，今天晚上我真的要赶你去睡沙发，你知道今天有多热的。”
女孩充耳不闻，再次贴近她，把下巴靠在她肩上，夏唯不得不转过头斜眼看她。
小姑娘指了指自己，问：“我哪里臭了？”
“……”
夏唯恶狠狠地捏了一把她的脸，把她给弄开，不耐烦地说：“闭嘴，回家吃饭。”
盛夏的雨季到来后，暴雨天变得频繁起来，在这个沿海地区是件麻烦事。
好在夏唯和自家小姑娘的生活已经进入了正轨，该办理的东西已经差不多挨个儿落实了，剩下的最要紧的两件事，一个是学籍，一个是补习班。
偏偏这两件事一个比一个费钱，夏唯的当务之急还是找一份能赚多一点的兼职。
在她翻看各种报纸招聘和网站平台时，小姑娘看着她，忽然提出帮她代班咖啡店的工作，这段时间她天天泡在咖啡店里，看都看会了。
夏唯知道她是想帮自己分担压力，但还是直接拒绝了。
“你专心学习就好，否则我的努力是没有意义的。”
这一次之后，小姑娘没再提过类似的事情，只是在她找工作的时候变得更加沉默。
至于珠宝店的那份兼职，夏唯已经认定是没戏了，没有再去关注过。
但没想到，七月下旬的这一天，她突然接到了珠宝店负责人的电话，说她提交的设计被总公司的高管看中了，想要当面跟她谈买断的合作。
夏唯的第一反应是：这是什么恶作剧整蛊节目吗？
她的水平她再清楚不过了，这家公司很多联合知名品牌设计师做的珠宝都是甩她一万条街，怎么可能会被管理层看中，还是总公司的管理层。
然而现在的她真的太需要一笔钱了，夏唯仔细考虑过后，决定去一趟再做打算。毕竟当初应聘时她就去过珠宝店在本地的分店了，已经确定不是皮包公司或者纯粹的招聘诈骗。
决定好就做，夏唯给了珠宝店负责人肯定的回复，对方让她等待联络，那边得到回复后才会安排时间见面。
这倒是打消了一点夏唯的疑虑，如果马上就定下见面时间，那这个“高管”未免也太闲了点。
离九月开学只剩下一个月多一点的时间了，夏唯已经选好了入学的学校，是本地的一所正规职高。
在校学生可以毕业时选择接受学校分配工作，也可以根据高考的成绩来选择志愿大学继续读书。
这满足了她们的所有需求，在确定选择这所学校后，吴院长找熟人联系了招生老师，因为这层关系，学校那边只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必须通过他们的入学考试。
如果能通过，学费按照统一标准来收取，比夏唯最开始预想的省了很多钱。
这又是欠下的一个大人情，夏唯谢过吴院长后，决定等事情都落定了就回福利院当面感谢一下她。
然而她从一出生到现在，欠院长妈妈的哪里还得清呢？
只能拿一辈子去还。
时下正是所有学校放暑假的时间，招生老师联系了夏唯，定下了入学考试的日期，就在下一周。
这也是照顾了她们，到时候当面批卷子出分数，结果出来后要是没通过，她们也有时间再去找别的学校。
夏唯很感谢这位体贴细心的老师，但对方的顾虑却不是她的顾虑，现在她只担心一件事。
“卷子的范围是高一和高二，但我不知道给你找的教材跟他们的教材是不是一样的。”
这可是大事，万一内容不一样，学多了那还好，学漏了那就麻烦了。
小姑娘对她的担心不置可否，拿出手机来当面查了下，把屏幕递到她面前让她看。
夏唯仔仔细细地看完后，这才松了口气。
操心完这件事，她又开始操心起了补习班的事情。
“这个学校的课不知道怎么样，但肯定是没有补习班好的，而且我不太放心这类学校的环境，听说有很多孩子不学好，要是搞校园霸凌那套可怎么办。”
夏唯说着，看了眼自家白净漂亮又清瘦的小姑娘，越看越愁。
现在的坏孩子就爱欺负漂亮的小姑娘，新闻上可太多这种案例了，一个比一个令人发指。
夏唯不知道，她的这个顾虑也是多余的。
这一周的时间，商伊象征性地复习了下高一和高二的内容，就又开始照着自己的进度学习了。
夏唯在这方面没有权威性，瞄了几眼她写的题，发现忘得一干二净后，就选择了安静坐在旁边看自己租来的书。
她一边看书，一边回忆起了教小姑娘认拼音和字母的那些日子，明明没过去多久，却像是时隔了十几年一样，现在孩子大了，都要考高中了。
一时间涌上心头的，是当妈的感慨万千。
夏唯回过神来，被自己的念头窘得脸一红，连忙摇摇头甩开这些想法。
考试的日子一转眼就到了，夏唯也在两天前收到了珠宝店负责人的回复，定下了去跟他们总公司高管见面谈合作的时间地点。
每一件事都顺利地往前走着，甚至顺利得有点过了头。
夏唯跟小姑娘一起吃过早饭，又让她换上新买的一套夏装，泡泡袖粉蓝色短衫和牛仔七分裤，外加一双休闲鞋，学生气扑面而来。
夏唯满意地点了点头，把要用到的笔盒装进自己的包里，随后拿起钥匙打开大门走出去。
穿上了裤子的少女扯了扯摩擦着皮肤的牛仔布料，无可奈何地跟在了她身后。
学校离家比较远，虽然是市内的范围，但要横跨三分之二的城市，她们只能选择先坐地铁然后再转学校直通车。
好在约定的时间是下午，坐车的时间是充裕的。
夏唯一路上比要考试的人还紧张，总是想起一些不大不小的问题，反复跟身边的女孩确认。
但小姑娘始终耐心地回答她，不管这个问题是不是已经问过了好几次。
到最后她们走到学校大门口时，看见已经接到电话出来接人的招生老师后，夏唯就冷静了下来，走上前跟对方打招呼。
招生老师是个比夏唯大几岁的女老师，说话带着北方的口音，很热情也很细心，带她们进去时非常全面地介绍了学校的情况。
考试的地方是多媒体大楼的小会议室，已经有几个老师在里面坐着聊天了。
招生老师解释道：“正好今天有一个学习研讨会，我们刚结束，顺道让几个老师过来帮忙改下卷子，效率高一些嘛。”
夏唯点了点头，带着一路上都安静乖巧的小姑娘走进了会议室。
看得出来招生老师对小姑娘很满意，一进门就跟几个老师介绍她，说了一堆好话。
年纪最大的那个老师看起来不大有耐心，催促她：“快发卷子吧，早考完早批卷。”
本身就是被拉来帮忙的，夏唯看他的表情，猜他可能是对这种走关系进来的学生不太喜欢，想早点帮完忙早点走人。
她完全理解，毕竟确实是自己这边给人添了麻烦。
夏唯跟几位老师说了两句好话，就自觉地闭上嘴，用手掌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
她看了夏唯一眼，微微点了点头，让她放心。
考试内容只有三门科目，语文数学和英语，这是最基础也是最重要的三个科目，全部测试一遍，综合能力如何就有一个大概的准数了。
夏唯被允许坐在旁边看，她保持了安静，但那几个老师却坐不住，一起出门溜达聊天去了，只剩招生老师和一个教英语的年轻老师在这里监考。
卷子的题应当是正式考试的份量，但只给了三个小时的时间，也算是提高了难度，毕竟只考了三科，算是公平。
夏唯坐在木椅子上，不敢发出动静来打扰到写卷子的人，时间久了坐得屁股都有点麻了，只能悄悄地活动一下。
握着笔答题的人用余光扫了她一眼，谁也没察觉。
又过了二十分钟，少女抬起头，放下了手中的笔。
招生老师正在玩手机，听见动静还以为她有事要说，连忙微笑着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商伊摇摇头，回答道：“我答完了，老师。”
旁边年轻的英语老师跟招生老师对视了一眼，迟疑着走过来，拿起她面前的三份卷子看了眼。
确实是每道题都写完了。
招生老师最先回过神来，开口道：“我们把卷子拿去给老师们批改，你们先休息下，对了那边有水可以喝，坐着等一等吧。”
她说完看了拿着卷子的英语老师一眼，对方这才抬起头，瞪着眼睛对上了她的视线，两个人连忙走出会议室，去找那边的数学老师和语文老师。
夏唯终于能站起来活动一下身体了。
但她顾不上这些，快步走过来，小声问：“你这就写完啦？有把握吗？”
小姑娘看了她一眼，抬手去揉她的屁股，反问道：“你是不是屁股痛？”
夏唯被吓得心脏都漏了一拍，飞快地拿开她的手，压低声音：“这是在学校呢！”
商伊不跟她争论，随口回答道：“反正写完了，等结果吧。”
她卷子写得快，那边的老师批改得却有点慢。
夏唯跟她在办公室里等了快一小时，才终于等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乍一听还不止两三个人。
第一个走进来的是个没见过的中年男人，他一看见小姑娘，就露出了满面笑容，走过来问：“这就是商同学吧？你好你好，我是副校长袁国广，你叫我袁校长就好。”
他说着又看向了夏唯，笑着问：“这位就是商同学的家长了吧？你好你好，快请坐。”
夏唯刚站起来十几秒，又坐下了，紧接着五六个人围着办公桌坐了下来，招生老师和英语老师都在，刚刚不大高兴的老教师也在，他正拿着手里的卷子看个不停。
袁校长直接进入了正题：“我是刚从旧校区回来的，听说咱们商同学的考试成绩非常出色啊，可见家长的教育是十分的成功。”
他精神抖擞地把夏唯一顿夸，几分钟下来夏唯也明白了，应该是小姑娘的成绩比较惊人，连副校长都给招来了。
一屋子的教师目光炯炯地盯着小姑娘看，但她始终很平静，不紧张也不羞怯，活像是一个局外人。
夏唯实在是好奇，忍不住开口问：“那请问袁校长，我们家小伊考了多少分啊？”
袁校长看向三个拿着卷子的老师，等他们把卷子递过来后才说：“数学满分！英语满分！语文差两分就是满分！但这道历史题多半只是商同学记错了，按照真正水平来说，语文她也能拿满分！”
他说着都开始拍起了桌子，激动得唾沫星子横飞。
夏唯不露痕迹地往后退了退，转头看向神色如初的小姑娘，见到她的表情后，不知怎么也平静了下来。
其实这并不意外。
她从零开始学习的历程是自己亲眼看着的，别人十几年学的东西，她只用了两个月不到的时间。
这是天生就该读书的料。
夏唯想着，一整天的紧张与焦急都散了，只剩沉甸甸的踏实感。
她们离开学校时，是袁校长亲自送出来的。
他热情地寒暄了很久，还提出送她们一程，被夏唯委婉地拒绝了。
两个人按照来时的路线坐上了公交车，然后转乘地铁。这个时间点很冷清，地铁上没什么人，她们并肩坐在座位上，贴着彼此，安静无言。
一件最要紧的大事终于解决了。
学校不仅答应了她们只入学籍不上课的要求，还免除了全部学费，只需要她来参加每一场正式考试，并且保持正常发挥。
夏唯看得出来，这个学校是把明年高考的希望放在小姑娘身上了，毕竟谁不想自家的学生考出好成绩来给学校增光添彩呢？更别说某些指标全倚靠学生的高考成绩。
这块大石头落了地，夏唯的心情也彻底放了晴。
回家的路上，她难得产生了想要去消费一场的冲动，索性在中途就带着小姑娘下了地铁。
“不回家了吗？”
这里离家还有七八站，女孩被她牵着走出地铁站，看见外面人来人往的商业区后，开口问了一句。
夏唯指了指不远处的那个知名商场，笑着说：“不回家了，今晚上我们去那里吃大餐。”
商伊看着她脸上的笑，片刻后，也笑了笑。
她偏过头，靠近着小声问：“这算是约会吗？”
夏唯半点犹豫也没有，回答道：“当然不算。”
“哦。”少女收回了目光，
年轻的女人抿起笑，轻快地说：“我今天没化妆也没穿好看的裙子，怎么能算是约会呢？”
少女再次看向她，许久后才轻声问：“那你化了妆、穿上好看的裙子，就会是跟我约会吗？”
她的脸被轻轻一捏，女人没有回答，只是牵着她走向了不远处的商场。
夏唯说要吃大餐，就真的没有含糊，进了一家档次较高的西餐厅——这样的地方她这辈子也没进来消费过几次。
她们来得早，餐厅里还有没被预定的位置，更巧的是——这是一个角落里的情侣卡座。
这下子硬说不是约会，也没有说服力了。
但夏唯今天不太想去计较那些条条框框，她放空自己专注着当下，接过了服务生递来的菜单，一开口就先点了两杯红酒。
少女坐在她对面，听见后也没有开口表达意见，把选择权全都交给了她。
夏唯点了一份适合她们口味的双人餐，把菜单还给了服务生，对方鞠了躬，转身走向后厨。
“仅限今天。”
她小声说着，还没喝酒，脸上就已经微醺一般，入目全是闪烁的神采。
商伊点了点头。
大多数时候，她总是无条件同意她的选择。
两杯红酒和餐前面包最先被送上来。
夏唯端起高脚杯，将它递到女孩的面前，笑着开口道：“祝你前程似锦。”
少女学着她的样子，拿起了面前的这杯红酒，送过去跟她轻轻一碰。
“那我祝你……”
商伊看着她，缓缓道：“前程有我。”
餐厅里弹奏钢琴的男人在掌声中优雅谢幕。
身穿黑色长裙的女人接替他走上舞台，拿着小提琴微微一个行礼，随后将小提琴架在肩上，手执琴弓拉响了第一个音符。
小提琴特有的音色奏响旋律，婉转悠扬地在空中起舞，引得餐厅里进餐的客人们面露笑意，体贴地放下交谈，专注聆听。
角落的情侣卡座里，年轻的女人也将目光投向了演奏者，满是欣赏的眼神里，似乎还有一点不易察觉的神往。
少女始终注视着她，口中微涩的酒味催化了什么，反刍了些微的甘甜。
这是我和她的第一次相爱，与第一次约会。
却注定了不会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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