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鬟湿

私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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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渐渐转凉。
    晨起时,容娡推开窗牗,望见窗外的草叶随着季候的推移,逐渐覆上一层霜,像是蘸了糖粉。
    她立在窗前看了一阵,直至天色大亮,日光浸透白霜,才折返回房中。
    窗缝中渗入些日光,房中隐约飘着一股苦涩的药香。
    容娡伤势未好,近来成日在房中待着,很久不曾外出。
    她也有段时日不曾见到谢玹。
    离开青檀院的那日,容娡佯作情根深种地陈表心意,演了一番戏码,又故作一番被谢玹的话伤到的模样,是有意要欲擒先纵。
    她知道谢玹虽允她近身,但对她应心怀戒备。正如她想要试探摸透他的想法,他亦在衡量试探她的动机。
    故而她心生一计,做出此举,意在冷一冷谢玹,打消他的猜虑。
    但容娡有些没想到,自青檀院一别后,她不主动去寻谢玹,便再也不曾同他见上一面。
    有时她也有些想不明白,究竟是她在冷着谢玹,还是谢玹在冷着她了。
    好在虽不曾同谢玹见过面,青檀院那边倒是来过人,送来些她需用的伤药。容娡心里清楚,如若没有谢玹的授意,这些侍从不会无缘无故来寻她。
    容娡当时还故作冷漠地推却,同那些侍从客气一番。实则心中隐有庆幸,他倒没同她撇的干干净净。
    这般想着,她心中的气顺了一些。
    容娡近日闷在房中,待的百无聊赖,幸好侍从送来的东西里有话本,她偶尔翻阅,用以解闷,养伤的时日也不算太难捱。
    唯一令容娡苦闷的是,谢兰岫因为前几日看见过疑似刘覆的人,变得有些疑神疑鬼,总是成日里明里暗里催着容娡同她北上。
    容娡尚未得手,离开寺院后说不定再无见到谢玹的机会了,在此之前怎会选择北上埋了自己的路。
    她劝过谢兰岫,让她再观察几日,看看是否是那日看走了眼。然而谢兰岫虽不曾再见过那人,但依旧执念北去谢氏。
    正这样想着,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谢兰岫进房打量她一阵:“伤势可曾好了?”
    容娡阖上话本:“好一些了。”
    谢兰岫神情不耐,明显又想说些什么,无外乎是让她随她北上的话。容娡赶在她开口之前道:“这几日在房中待太久了,闷得心中发慌,女儿出去走走。”
    谢兰岫看她一阵,不知想到什么,不耐的神色一顿,没做阻拦。
    —
    在寺院待了许久,尚未看过寺院的全貌,又好些时日不曾出过房门,容娡走出门后,倒当真想逛一逛。
    云榕寺常有香客前来拜佛请愿,正殿附近有许多人来回走动。
    容娡路过正殿时,偶遇了一些沙弥,那些人看见她时神态各异。顶着那些目光,容娡忽地有些烦躁,便挑着草木葱郁的小路,往人烟稀少的僻静处走。
    不知走到哪里,容娡望见前方的院落里挂着一架秋千,便坐上去歇脚。
    四周树木高大葱茏,灌丛里隐约有不知名的窸窣声响。
    容娡盯着自己的脚尖出神,心绪有些纷乱,思索该如何在冷着谢玹的情况之下,理所当然地同他有所接触。
    她走了神,无意识地摆动起秋千,没注意到头顶架着秋千的腐朽横杆正随着摆动的秋千吱呀乱响,摇摇乱晃。
    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沉闷的断裂声时,容娡回过神,同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略急的脚步声。
    秋千架坍塌的前一瞬,她被人大力攥住胳膊拉开。
    朽木横七竖八地砸下来,骨碌碌滚在容娡脚边。
    容娡呆了呆,吓得心中发紧,脑中一片空白。
    来人将她拉开后,便收回了手。
    容娡收敛心神,唇角挂上一抹温柔的笑意,连声道谢。
    然而看清来人的脸,她倏地噤声,笑意也慢慢发僵。
    眼前的男人面如冷玉,穿着一身欺霜赛雪的白衣,正慢条斯理地抚着衣袖上揉出的皱褶,低垂的眉目间隐有漠然的慈悲。
    来人正是谢玹。
    几日未见,他又成了高台上供着的神明,清冷疏离,不食烟火,拒人于千里之外——像是从未因她而改变过哪怕是分毫一点。
    容娡未曾想到,竟能在这个偏僻的地方撞见他。
    分明前一刻她还在想着该如何顺理成章地接近他,如今这般巧合的遇见了,反而有种微妙的尴尬。
    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沉默下去,唇角抿成一道平直的线。
    沉默一阵,倒是谢玹瞥她一眼,主动开口:“你为何在此?”
    容娡的脚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地面:“随意逛逛。”
    她余光看见,谢玹轻轻颔首。
    “公子为何来此?”
    谢玹举了举手中的经书:“来寻经书。”
    此后别无他话。
    他如今的模样太过冷漠疏离,容娡仿佛回到初见他的那日。她有些心乱,但还记得几日前为了欲擒故纵,陈表心意后,同他闹得那番不愉快,踯躅一阵,准备告辞。
    然而她才往来时的方向走了两步,谢玹清冷低磁的嗓音忽地传入她耳中:“等等。”
    容娡的心跳漏跳一拍,有些疑惑的回头:“嗯?”
    谢玹走过来,看着前方,目光微凝:“有人。”
    他什么意思?
    容娡愣了一下,脸上浮上一层恼意,冷声道:“公子放心,我会同公子撇清关系,不会让旁人知道今日我同公子见过面。只是还要麻烦公子在此多留一阵,待我走远了再离开。”
    她气得直咬牙,仿佛被人无缘无故地打了一巴掌,眼尾通红,又恼又委屈,抬足欲走。
    谢玹望见她眼中闪过的泪花,明白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眼眸微动,扯住她的衣袖,借着树身的遮掩,示意她看前方:“不是……你看。”
    容娡被迫止步,不耐地看过去,看见不远处那二人时,视线一顿,仿佛被烫到一般猛地收了回来。
    只见院门不知何时被人掩上,男子将女子抵在门扇上,两人正忘我而动情的拥吻,边吻边解着对方的衣带。
    那两人的衣着明显不是寺院中的人,应是外来的香客。他们这是撞见旁人的私情了。
    容娡此时方明白自己误解了谢玹的意思,有些惭愧,方才汹汹的气焰哑了火,讷讷道:“……抱歉,我误会公子了。”
    谢玹略带无奈地扫她一眼,松开拉她衣袖的手,轻轻摇摇头:“无事。”
    私会的那两人挡住出去的路,容娡与谢玹只得被迫在此处停留。
    没一会儿,奇怪的、高低起伏的叫声自门口传来,隐约夹杂着门扇碰撞的闷响。
    容娡何曾经历过这些,听得浑身不自在,根本不敢往那边看——就算如此,也从混乱的声音中听出那边是何等的一番荒唐的情状。
    沉默一阵,她背对着门口,有些无措地去牵谢玹的衣袖,声音发软发颤:“谢玹……”
    谢玹垂下眼帘,视线掠过她细白的手指,面冷如雪,看上去依旧冷漠而从容不迫:“嗯?”
    长袖遮掩之下,他的手臂微微有些紧绷。
    容娡飞快地看他一眼,见他神色平静,圣洁的宛如一尊神像,一时忘却自己要接近引|诱他之事,只觉得不该人让谢玹这样的人同她一起撞见这种旁人交欢的场景,想要快些离开。
    她的身后倚着树,谢玹的衣袖被她拉住,他站在她面前,距离稍近,身形将她完全笼罩住,两人鼻息相闻。从谢玹身后看去,好似他将她抵在了树上。
    容娡没意识到这个姿势的不妥之处,四处张望,语气焦灼:“可曾还有旁的出口?”
    谢玹心中一片近乎寂静的冷然,耳中自动将那些放浪的声响隔开。
    他目光清沉,不动声色地同她拉开距离,看着她的脸,分辨一阵她的神情,确认此时她扯住他的衣袖并无旁意,只是下意识地依赖他。
    沉吟一阵,他琥珀色的眼眸看向房屋后侧:“似乎有偏门。”
    容娡松了一口气:“那我们快走。”
    谢玹亦不欲在此多待,便轻轻颔首,在前引路。
    容娡默默跟着他。
    树下堆积着一些干枯的树叶,鞋底踩上去,无可避免的会发出一些清脆的碎裂声响。
    容娡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脚下的力道,隐约担心院落中的那两人会发现他们,便悄悄回头看了一眼。
    然后便听见女子用变了腔调的嗓音叫喊:“啊!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人!”
    随即男子不耐又急切的声音传来:“这里不会有人,你看错了,心肝儿……”
    容娡惊得心中一紧,不知那两人看没看见她,连忙收回视线,急急忙忙地奔走离开。
    —
    跟着谢玹出了院落,容娡紊乱的心跳才稍稍安稳一些。
    她松开谢玹的衣袖,耳尖发热,没由来的有些不好意思看他,垂着眉眼,声音很轻:“多谢公子。”
    谢玹面容雪白,哪怕是撞见了那样放浪的场景,通身也未曾显出半分窘迫。
    像一尊没有七情六欲的石像。
    他看一眼衣袖上被容娡攥出的褶皱,不知在想什么,眸中情绪莫辨,轻轻点头,应下容娡那一声。
    容娡扫了周遭一圈,忽地意识到此处她不曾来过,不知该如何返回,面露难色,有些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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