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场内亮起白色得灯光。
所有人都站成一排排的，双手置背。
陈芳看着手上的板子，沉默了一会深吸一口气：“下面来公布正选名单。”
几乎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加上整个场子安静地只能听到陈芳的声音，紧张、不安的情绪弥漫在空气中。
整体的气氛是局促的。
“先公布主攻……”
“郭茜……”
“谭小月……”
“刘长梅……”
“岳婷婷……”
“成红……”
“以上。”
明澜的面色没有任何变化。
要说她不紧张是假的。
即便知道自己肯定会在正选名单上，也依然会紧张。
或许陈芳也知道她紧张，随后就说：“下面是二传……”
“明澜……”
“陈安安，以上。”
明澜松一口气。
“自由人……”
“有王小怡还有吕英。”
“副攻……”
“唐苹……”
“白海燕……”
“刘静仪……”
“戈柔……”
戈柔面露喜色。
之前她并不在正选，这次进正选了！
别提她有多高兴了。
“罗晓敏。”
“最后是接应……”
“付丽、张爱云。”
沉默一会：“没了……”
陈芳持板的手置背，看着她们，“共十六人，其余没有上名单的人，明天开始的训练，不能加入。”
也就是说，可以收拾包袱走人了。
去跟男排比赛的一共有二十人，只留下十六人，淘汰了四个人。
其中被淘汰的，肯定有之前是正选的。
“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开始训练。”
“解散。”
……
当明澜走到门口回头看一眼时，就看到有人哭泣，但她没有哭出声音来，她周围站在几个人安慰她。
明澜没有多看，立马就收回视线。
在回寝室的路上，就听她们说，那个谁谁，之前还跟一起出征过的，这次就没有被选上之类的。
有人时感慨，有人唏嘘。
“明澜。”陈安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她这一声，直接让所有人停下来，谈话的声音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明澜正好站在大家的中间，就像是她被拥护着一样。
陈安安只看着明澜：“可以聊聊吗？”
明澜意外，没有犹豫地就回答：“好。”
灯光下，明澜得面容显得姣好干净，让人觉得人畜无害。
陈安安见她答应，露出笑来。
她们看着明澜跟陈安安走了，好几十秒没反应过来。
“你们说，明澜跟陈安安走会不会被吃掉啊？”刘长梅问。
付丽回过神，失笑：“怎么可能……”
本来要说什么，到嘴边换了一个说法：“你见过明澜吃亏吗？”
刘长梅想了一下：“没有。”
“那不就得了。”
谭小月说：“她长得就不像是会吃亏得人。”
其余人：“……”这是什么？这就是睁眼说瞎话啊！
……
陈安安看着自动贩卖机里的饮料问：“明澜想喝什么？”
明澜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都可以。”
“那就牛奶吧。”陈安安顺势说，她脸上带着笑容，像是很开心一样。
明澜：“……”
直到看到陈安安也是跟她一样是牛奶，她心里才稍微舒服一些。
两人坐在椅子上。
明澜也不先开口说话，而是等着陈安安先说话。
毕竟是陈安安约她，不是她约陈安安。
明澜也不知道陈安安想要说什么。
她侧目，偷偷瞟了一眼陈安安。对方还是带着笑容的，下一瞬收回目光。
似乎沉默了许久，才听到陈安安的声音：“其实我很高兴明澜的到来……”
明澜愣住。
“我也知道我的表现、状态随着一年年的递增而下降，更知道现在的我其实相当于队里的拖累……”她似乎有些无力。
陈安安目光垂下。
“对于我或者是队伍而言，我觉得我最好的选择就是退役。”
“可看到大家这么努力，实力又这么强的时候，我是不甘的……”
“特别是明澜你来了之后……”
“有时我甚至在想，如果现在的能力状态处于巅峰的话，我是不是就可以跟你争一争？”
说到这，她顿住。
明澜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她知道也能感受到陈安安对她是没有任何的恶意，只是她和陈安安之间，有着一堵无法言说的墙。
陈安安深吸一口气：“后来，我知道即便是我巅峰状态也不可能赢过你。”
明澜隐隐听到她一声的哽咽，隐忍情绪。
她视线缓慢地移向明澜，笑容是有点苦涩的，在不是很明亮的灯光下，她的双眼闪着悲的光：“因为，明澜真的很强很强。”
“不管是托、发球、进攻、判断的灵巧，我都比不上明澜，这是我一直知道并且明白的事情……”
“而我想要继续留在队伍里，不被这个因素所影响，我就必须去接受。”
“接受我不如你的事实……”
明澜沉默。
她想起以前自己还在国青队的时候，一个跟她一样是二传的人对她说：“我要退出国青队了，我要去省队了。”
那时的她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还问：“为什么？你进省队跟继续在国青队冲突吗？”
对方的嘴唇抿成一条线：“明澜……你根本就不明白。”
“只要我还跟你在一个队伍上，我上场的机会几乎没有，我想要打排球，而不是一直坐在板凳，看着别人打排球！”
言语有点激动，后又缓和一些。
“省队很好，他们会给我上场的机会，会给我舞台。”
她沉默一会，咬牙，像是鼓起勇气般：“明澜你很强！也就造成我没有成长的空间你知道吗！”
“去了省队，我就不会跟你在同一队上。”
“就算你加入省队，我们也只会是对手。”
她呼出一口气，勉强露出笑：“如果有机会的话，说不定我们又会在国家队见面。”
试图说这样的话来缓和一下。
实际上她想着，能离明澜多远就多远——只要她还想上场。
后来第二天，对方真的离开了，教练怕她有心结，便安慰：“不是明澜的错，这是她的选择。”
当时的明澜看着教练，目光是坚定的，不移的：“我没有觉得我是错的。”
但要说心里没点什么，那都是假的。
明澜没有主动申请加入省队，省队急坏了。
“明澜，你打算什么时候进省队？”教练放轻声音问她。
明澜视线移到教练身后面带笑容的几个人，她就瞬间明白他们是省队来的。
可她第一反应却在想。
训练中途喊她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当时她不愉快到了极点，加上也是那位跟她同为二传的人离开后没多久。
她有些嫌恶地说：“我不进省队。”
“教练，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去训练了。”
说完，她立马转身跑向场地。
教练想要喊着她，却怎么也喊不住。
明澜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对省队是极其厌恶的。
或许是因为曾经要好的朋友因为她离开国青去省队，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当别人问她为什么不进省队的时候，她说：“光是国青队的训练就累死了，我的人生又不止排球，我还要学习，所以加入省队对于我来说是浪费时间。”
她带着赌气这么说的。
可省队一直都没有放过她，甚至还找上了明琳。
明琳还为了这件事情特地来找明澜：“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明澜没有看明琳，有些弱声：“我现在还不想进省队。”
明琳叹了一口气，也不勉强：“那你什么时候想进省队就什么时候进省队吧，至于省队总是来找你这件事，我会帮你处理的。”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不进省队。”
明澜回答：“这就跟姨妈你无关了。”
明琳：“……”
“好吧好吧，澜澜已经长大了，自己会做选择……”
之后，就真的没有省队的人来找明澜了。
……
“明澜是队里不可或缺的。”
陈安安的声音重新把她拉回现实。
“有明澜在，大家也会很安心……”
言语充斥着对某种事物的憧憬，双眼像是看到某种美好的未来。
“在世界杯上，明澜也一定会是最瞩目的……”
明澜一直紧闭的唇轻微分离，她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什么表情。
只看见陈安安的视线回到现实，恢复光辉，认真看向她：“把她们全部打得哑口无言吧！”
说完，她举起手来，一副等着明澜握上去的压迫感。明澜有些恍惚，犹豫看着陈安安的手，眼里的光也恢复一些。
明澜握上去。
在握上去的一刻，内心是暖的。
此刻，这个场景就像是前一代交棒给后一代一样。
明澜露出笑容，面色坚定：“会的！”
她抬起目光看着陈安安，眼里闪着光，像是对未来事物向往至极：“我们一起！”
陈安安意外，满是喜悦：“对！我们一起！”
松开手，陈安安抱着明澜：“你都不知道，因为你和刘长梅这样新的‘活力源泉’加入，我们有多高兴。”
从声音上听，她特别特别开心。
“看到你们，就像是看到国家女排的未来。”
“在未来，会有一个接着一个接替我们的位置……”
“你们是我们的延续，更是国家女排的延续……”
“我们也在想，只要我们还在队里，也一定要把你们带起来。”
她忽然笑了，却又像是在哭泣。
“不过这好像是教练的任务……”
听到这句话，明澜也是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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