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灯

第34章祝政,我们回不去了。


    ……
    这周,朱真回上海参加活动。
    消失近半月的人突然有了动态,关洁看着微信里那几条短信,莫名松了口气。
    她还怕朱真在那场背叛缓不过来,再也不回上海了。
    索性,一切都会过去。
    下午两点,关洁披上灰棕色呢大衣外套,拿起钥匙出门,打车去虹桥站接朱真。
    路上,关洁有意打开抖音,点开关注列表,从翻到朱真的抖音号点开她的主页。
    最新更新三个小时,是一个长达五分钟的视频,视频里交代了她跟杨竞谈恋爱期间的所有恋爱细节、聊天记录、转账记录。
    还特意截出时间,以此证明她在这段三角恋里有足够的理由、立场地去指责、批判另外两个当事人。
    又或者,这视频是她给自己最后的尊严。
    其实这点在不久之后才有答案,那时的关洁还未意识到,朱真这样天真、单纯的姑娘居然可以做到那份上。
    可惜她知道的太晚,压根儿没法改变结局。
    视频里朱真言辞清晰,逻辑严密,丝毫不像之前那个为了一点小事就哭哭啼啼的小姑娘。
    只是付出这么多年的青春,到底还是有怨、又恨,说这些时,途停顿、更咽好几次。
    视频最后,她对着镜头说:“我跟杨竞的这场爱情,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的事。”
    关洁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她作为旁观者,清楚地看到了朱真在爱里有多卑微、多被动。
    她也曾在心里掠过几丝异样,觉得朱真爱得没有骨气,可她又何尝不是。
    她跟祝政之间,从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一开始就注定了他俩的结局。
    临到站,车流忽然慢下来,两条主干道堵成长龙。
    出租车缩在蜿蜒盘旋的长龙里,半天动弹不了几米。
    等待无疑考验人的耐性,关洁自认不是一个耐性好的。
    降下车窗,偏头看了看前后堵得水泄不通的车流,关洁抬眼瞥了瞥表盘显示的价格,掏出手机,点开微信扫码,够长手对准前排挂在平安符旁的二维码扫了车费。
    司机听到付款声,条件反射回头,见关洁拎着包要下车。
    司机摸了摸后脑勺,提醒她还有几分钟的路程。
    关洁说没事,她走过去。
    司机见她心意已决,撇了撇嘴,没再吭声。
    下了车,关洁站在路口望了望眼前拥挤的路段,裹紧外套,提着步、绕开一众车轱辘,走向斜对面的高铁站。
    刚要越过马路,走到广场,一辆黑车突然不受控制蹿过来。
    即便车主及时踩住刹车,车还是往前蹿了几米,关洁躲闪不及。
    嘭的一声,她被推撞到广场栏杆,包掉地上,摔了一地狼藉。
    车头擦过腰腹、手臂,疼得她直不起腰。
    周围人窸窸窣窣凑了过来,有的伸手想碰关洁,还没碰到就被旁的人阻止,说不要破坏事故现场。
    车主是个年轻姑娘,刚拿到驾照没多久,挡风玻璃那儿还贴了“实习”两个大字。
    估计第一次单独开车,见撞到关洁,吓得不轻,人趴在方向盘满脸慌乱,迟迟不敢下车。
    关洁手背撞破一块皮,露出红通通的皮肉,跟火烤过似的,手背火辣辣的疼。
    腰腹撞到车灯,更是疼得不敢抽气。
    刚刚那一撞,包丢地上,手机落在两米远的地儿,她压根儿无法打电话找联系人。
    好心人注意到关洁视线,小心翼翼捡起关洁的包,又捡起一地的东西,最后一并递给关洁。
    路人大多是匆匆忙忙的旅客,即便有心看戏,也没时间等待漫长的纠纷结果。
    围观群众走了一波又来一波,有旁观群众打了交警电话,又叫来车站工作人员。
    祝政就是这时候出现的。
    他一身黑衣黑裤,推开一众看戏人群,一路走到最里圈。
    本以为是看错了人,又怕错过,所以他进来确认一眼。却没想真是关洁,见她趴在栏杆上满脸狼狈。
    祝政冷着脸脱下外套搭她肩膀,回头呵斥车主把车退开,接着不顾围观群众的反对,弯腰将关洁抱起来走出人群。
    怕她出什么事,祝政找了最近的医院。
    陈川开车,一路走应急车道,连闯好几个红灯。
    关洁疼得缓不过气,窝在祝政怀里,顾不上其他。
    到医院,关洁还没来得及动身边被祝政拦腰抱在怀里。
    许是压着脾气,祝政这一路都没出声,等要进医院才朝陈川吩咐:“后续的事你去处理。”
    “车票先退了,晚上再订机票回京。”
    说完,祝政抱着关洁急急忙忙送进急诊室。
    除了手背上的皮外伤,就是腰腹处的伤。
    侧腰撞得青紫,医生怕留后遗症,又去照了ct。
    两小时检查结果出来,只是皮外伤,没造成内伤。
    祝政看到检查结果,骤然松了口气。
    天知道他拨开人群,瞧见被撞的人是关洁,心底有多害怕。
    即便是皮外伤,关洁也疼得要死。
    尤其是手背那快皮擦了一大半,血淋淋的肉裸/露在空气,看着格外骇人。
    侧腰更是疼得不能碰、不能动。
    祝政缴完费,拿好药出来,正好瞧见关洁手撑医院门口的立柱,勾着腰,掀开内搭毛衣一角,低头仔细查看侧腰的伤。
    似是碰到伤处,她疼得抽气。
    手机冷不丁地传来震动,祝政皱紧眉头,翻出兜里的手机,瞥了眼来电人,摁下接听。
    “小四儿,我是你计叔。你母亲生病住院我也刚听人说。这不,我跟你容姨想着你人在上海照顾不周,商量将你母亲接家里养两天。”
    “反正你跟小绿的事已经定下,让小绿提前孝敬孝敬也是应该的。”
    祝政当即沉下脸,捏紧电话,面色难看地推辞:“我今晚就回京,便不麻烦计叔操心。”
    “应该的,哪儿是麻烦。不过听您这意思,是打算今晚回京?”
    “那敢情好,我让你容姨多备点菜,晚上我们聚一块儿吃顿饭。”
    祝政提着药,神色晦涩地看向不远处的关洁。
    见她倚靠在大理石立柱,握着手机不停发消息,祝政舌尖舔了舔牙齿,敷衍应付:“时间太晚,恐怕赶不上。”
    “你下机往这儿赶,总能赶上。你母亲的事别担心,我这就找人去医院接她回来。大过年的,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医院待着也不好。”
    “小四儿,到底根儿在北京,你走哪儿也还是得想想回家的路。你说是不是?”
    计安/邦当初就不愿祝政离京,如今有了借口,自然不愿祝政脱离他的掌控。
    祝政垂下眼睑,扯了扯嘴角,心平气和道:“计叔说的这些,我一定仔细琢磨。”
    电话挂断,祝政收起阴沉的脸色,抬腿走向关洁。
    朱真到车站没找到关洁,发消息问她人在哪儿,关洁随便扯了个理由,让朱真等等,她这就过去。
    回完消息,关洁一眼瞥见跟前的黑皮鞋尖。
    顺着皮鞋、休闲西裤、黑毛衣一路往上,渐渐将这副身躯与那张熟悉的脸匹配。
    关洁看到好几天没见的祝政,到像是几月、几年没见了。
    生疏感、陌生感有油然而生,她抿了抿干涩的嘴角,攥紧手机,仰着脑袋对他说:“今天的事,谢谢。”
    祝政听不得她跟他客气,伸手将药递给关洁,祝政凑身,指着塑料袋里的药跟她低声交代:“这几样是外敷,这两样内服,高瓶饭后、矮瓶饭前。”
    凑得近,灌了关洁一鼻子的香水,全是祝政身上的味。
    关洁捂了捂鼻,接过药,语调平缓地说了句知道了。
    交代完,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祝政前几分钟打电话,关洁多少听到一两句,知道他要回北京,下意识问:“时间来得及吗?”
    祝政掏出兜里的烟盒,正准备点根烟抽,闻言停下手上动作,偏头问她:“什么?”
    关洁掀了下眼皮,重新问:“你不是要回北京?”
    “晚上走,来得及。”祝政盯着关洁白净的脸皮,简短说。
    关洁点点下巴,表示知道:“我要去趟高铁站。你——”
    祝政看她一眼,不容置喙道:“送你。”
    “陈川在那边处理车祸后续,我去看看。”
    关洁闻言,张了张嘴,没再说话。
    —
    路上,祝政开着车,时不时往副驾驶扫一眼。
    关洁人瘫坐在座椅,偏着脑袋,沉默不语望着窗外,一个眼神都不曾递给他。
    开到半路,祝政停下车等红灯。
    早前在医院没抽的那根烟,这会儿趁着间隙,他衔住烟嘴,握住防风打火机,垂低下巴,吧嗒一下点燃火苗。
    烟雾四散,祝政抽了几口,心口的烦闷缓解不少。
    祝政降下车窗,弹了弹烟灰,主动搭腔:“去车站有事?”
    关洁回头,坐直身,含糊不清说:“接个人。”
    “酒吧驻唱真不去了?”
    “不了。”
    “位置给你留着,你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祝政,我们回不去了。”
    祝政手一颤,猩红的烟灰掉在手背,当场烫了个泡。
    他冷静几秒,面不改色说:“回不去就往前走,路上总会重逢。”
    关洁沉住气,别开眼没吭声。显然,她是不认同这句话的。
    话题到此为止,再说就越了界。
    车流再次流动起来,祝政踩下油门,径自开往虹桥站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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