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稍稍推前一些，就在余乐他们方才走到毒熔洞中段的时候，问剑门上院里，向华天神情讶然地看着来者，说道：“钱长老，你怎么来了？”
钱长老全名是钱弘图，在执剑堂任职，亦是当初将龙虎伏魔至阳剑阵的功法秘籍交给公孙乌的人。
向华天与钱长老关系并不一般，乃是后者内定的弟子。
在问剑门里，人境与法境修士都由讲师统一指导，到了灵境之后则会拜道境长老为师，缔结传统的师徒关系。
但并不是所有人晋升灵境之后，都能够拜长老为师。
原因有两个。
其一是晋升道境极为困难，纵然是问剑门内道境长老数量也有限得很，日常还要负责门内诸多事务，实在无力教导所有灵境弟子。
其二是修行到了灵境，也算有了一定基础，再加上门内修炼功法、前人心得极为完备，完全可以自行修炼。偶有不懂，也可以跟同门商讨，与入门更早，修为更高的前辈请教。
只是自修总是不如有人指导，前者中能够自行突破难关，晋升道境的人几十年都不一定有一例。
在这样的条件限制下，一条门规就自然而然地诞生出来了。
唯有具备道境潜质的弟子，晋升灵境之后才能拜长老为师。那么如何判断道境潜质呢？除了初始的心性天资以外，自然就是法境修炼时的表现，再直白点说就是唯有排在前列的法境弟子才符合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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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为什么范元早早就断定自己不可能晋升道境的原因。
通常而言，择徒是在晋升灵境之后，但对于某些格外突出，极为优秀的弟子，一些有心培养后辈的长老就会抢先出手，先把人给内定下来。
向华天在修炼燃灯剑失败之前，就一直表现极为突出，因此早早就被钱长老选中了。
而失败之后，也是钱长老收拾的烂摊子，以及劝说向华天转修其他功法，重起炉灶。
不过在那之后，大概是为了让向华天静心修炼，他已经很久没来了。
“我知道余乐与你订下了剑子挑战。”钱长老面无表情道：“我是来助你取得胜利的。”
向华天闻言一愣，继而苦笑了一声道：“多谢长老费心，但以余乐的实力，我真不觉得自己能赢得了他。”
“我知道。”钱长老从戒指中取出一物道：“所以我带了些东西过来。”
向华天好奇地看去，然后瞳孔骤缩，右手微颤地指着那东西，说道：“这、这不是蛾火草吗！？钱长老你哪里弄来的？”
“太上长老袁凤托我转交给你的。”钱长老说道。
“竟是太上长老。我区区一个法境弟子……劳烦你们费心了。”向华天盯着蛾火草，将其轻轻拿起来，喃喃道：“有了这株蛾火草，再加上上次冲关失败的经验，这次我必然能突破燃灯剑第二重。”
“不行。”钱长老这时忽然道：“这草不是给你突破功法用的。”
“诶？”向华天一愣，满脸疑惑。
“燃灯剑共有两重境界，第一重入门，只需专心修炼便可达成，但如果无法突破，修为便会止步于法境七重，唯有借助蛾火草突破第二重境界，才能继续向前迈进。”钱长老说道：“但这门燃灯剑功法用到蛾火草的地方并不只有这一次，还有一式禁招，若想练成，也需要蛾火草辅助。”
向华天缓缓张大嘴巴，惊骇道：“你要我去练定光渡生剑！？”
“没错。”
“可是那一招不仅要消耗蛾火草才能练成，还必须舍去所有燃灯剑修为才能击出。”向华天满脸不解道：“施展之后，我的境界会直接跌落到法境一重啊！”
“是的。而且练成之后，你要保守秘密。”与向华天的激烈反应不同，钱长老仍然神情淡漠，“余乐已经于昨日下山去取蛾火草，最多再过一日便会归来。你就用他的蛾火草，突破燃灯剑第二重，从而将定光渡生剑的威力发挥到最大。”
“在对方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偷袭出手，还是献祭第二重燃灯剑的修为击出的禁招。即便是章高蝉也无法在法境七重时接下这一击。”钱长老微眯眼睛道：“这场剑子挑战必然是你的胜利，如果老天睁眼，说不定还能当场击毙余乐。”
向华天：“……”
他默默放下蛾火草，看着钱长老道：“我不做。这是蓄意谋害本门弟子！这怎么能做！钱长老，你究竟在发什么疯？！余乐是和你有什么仇怨吗？”
“无仇无怨。”钱长老说道：“我是受太上长老袁凤之托，替她办事，解决余乐。”
“所以有私仇的人竟然是太上长老吗？”向华天神情越发愤怒，“而你居然还助纣为虐？我要通报其他长老！”
钱长老伸手拦住了他。
“怎么？你要动手吗？”向华天冷声道：“就在本门上院里？”
“不要着急，至少再听我解释几句。”钱长老说道：“何况我在你眼里没有一点信用吗？”
向华天沉默了片刻，退回到位置上，道：“说吧。”
“袁凤太上长老虽然性子孤僻古板，不苟言笑，有些招人厌憎，但和本门其他人一样，她同样一心向着本门，绝不会因为私仇就残害本门杰出弟子。”钱长老说道：“这一点作为她曾经的弟子，我最为清楚。她要对付余乐，是因为后者迟早会危害到问剑门。”
“为什么？”向华天问道。
“她不曾跟我说过，但有一件事情可以证明。”钱长老说道：“余乐下山获取蛾火草，是袁凤太上一手策划而成的，并且已经明言不怀好意。其他长老竭力反对，试图搬出其他太上长老对抗。然而结果却是峰林中所有太上长老全部都站在了袁凤太上这一边。”
向华天：“……”
“余乐是极优秀的弟子，是现任掌教竭力维护的剑子。若不是有充足的理由，不可能所有太上长老团结起来对抗现任掌教。”钱长老说道：“毋庸置疑，余乐身上藏着某些秘密。会威胁到问剑门的秘密。”
“可是掌教……”
“掌教正是倒行逆施之人。”钱长老掷地有声道：“他肯定知道这个秘密。但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力死保余乐。上面的人糊涂了，那就只能由我们来拨乱反正。余乐若是能身死最好，再不济，最低限度也要夺走他的剑子资格，至少不能让本门至高宝典《问剑决》落入他手中！”
“所以你决定怎么做？”钱长老望着向华天道。
向华天：“……”
“即便如此……”沉默良久后，他有些艰难道：“也用不着这么卑劣的手段吧？一旦练成燃灯剑第二重，我有信心打赢他。”
“真的吗？”钱长老质问道。
“……至少是赢面较大的。”
“不对。”
“好吧……”向华天叹气道：“我也清楚，大概对半开吧。”
“也不对。”
向华天一愣，皱眉道：“钱长老在你看来，我胜算较小吗？”
“不是小不小的事情。我就直说了。”钱长老面无表情道：“根本就没有任何胜算，你不可能赢他。”
向华天顿时怒气冒了上来，说道：“我有这么差吗？”
钱长老看了向华天一眼，起身道：“你跟我来。”
向华天跟了上去。
“范元的事情，你有听说过吗？”路上，钱长老问道。
“听说过。”向华天点点头。毕竟事情闹得那么大，想听不到都难。
“你知道当初范元究竟看到了什么，把自己吓得半死不活吗？”钱长老又问道。
“……余乐的全力。”向华天有些明白钱长老的目的了。
此刻两人来到了余乐的专属修炼场，钱长老指着对面道：“那就是余乐的全力。”
向华天依言看去，在前方有一面山崖——这不稀奇，问剑门就建立在一堆山峰里。
稀奇的是这面悬崖有一道巨大的斜切口，而且切口极为光滑平整，完全不像是自然演化产物，更像是有人一剑砍出来的。
“这是余乐砍出来的？”向华天低声问道。
“是的。范元当初就是目睹了这一幕，才被吓得恍惚失神，也是因此才在之后王孟的逼迫下道心崩溃。”钱长老继续道：“而且时隔这么久，我仍能在这切口上感到极淡的法力残留，联系到余乐晋升法境之后的表现，你明白了吗？”
向华天：“……”
余乐自从晋升法境之后，每一场和同门的战斗都没有使用过法力，也因此让王孟等人一通分析之后，判断余乐严重偏科，肉身强，法力弱，但此刻面前的痕迹却有力地反驳了这一判断，那么真相就是……
“不仅仅是没出全力这种程度。”向华天喃喃道：“余乐他就没有认真过？”
“是啊。他真实实力远在你的想象之上。”钱长老说道。
“那……余乐他到底有多强？”向华天看向钱长老问道。
“从悬崖的痕迹判断，那晚他全力一击的威力……”钱长老顿了顿道：“大概已经逼近灵境了。”
向华天：“……”
“而且别忘了。那时候他才是法境六重，而你要对付的却是法境七重的余乐。”钱长老继续道：“到时候大概就不是逼近灵境，而是切切实实的灵境一重天强度。”
钱长老看向他道：“你现在还坚持认为不需要定光渡生剑也能赢得了余乐吗？”
向华天神情颓然，摇了摇头。
“我明白了。我会照你说的做。”他说道。
钱长老闻言，露出一丝欣慰道：“那么事不宜迟，我们回去尽快开始修炼吧。”
向华天点了点头。
但就在两人转身准备离去的时候，向华天忽然停顿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说道：“钱长老，余乐那晚的全力一击……真的只是逼近灵境吗？有没有可能更高？”
钱长老闻言，也回头看了一眼山崖。
其实根据残留下来的痕迹判断招数威力并不靠谱，一来太间接，二来中间隔了不少时日，加大了判断难度。
要精准判断威力，最好还是直接感知出招时的法力波动。
然而由于广子瑜在余乐的专属修炼场设置了强力的法力隔绝法阵，当晚大多数人甚至都没发现这里有过法力波动。
所以钱长老也只能靠残留的痕迹判断。
不过即便如此，得出余乐能在法境六重时爆发出接近灵境一重天的威力这种结论，已经把钱长老的常识彻底掀翻了。
他并不觉得还有可能更高。那未免也太离谱了。
“不可能更高了。”他收回视线道：“即便是章高蝉都做不到，他自然也不可能。不要想太多，影响自己的道心。”
“是。”见钱长老这么说，向华天也不再多想，将精神专注到之后的事情上。
练成定光渡生剑的难度虽然要低于功法突破，但依然不是易事。
自己只有一次机会，绝不能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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