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凤没有回应，她死死盯着余乐，带着一丝溺水人的癫狂执着。
他是凡人之躯，天境道心。袁凤心道：他得到了祖师佩剑的认可。他和沈凝竹是一丘之貉。沈凝竹是不会因为这种事情，不会因为区区一个同门的性命而后悔的！
这个念头对于袁凤就仿佛是飘在面前的稻草。
“别着急。这不是才问了一句吗？”袁凤注视着余乐说道：“不再继续问下去，谁知道他是在后悔什么？对了。告诉我，你为什么后悔？”
“呵。”广子瑜冷笑道：“打滚耍无赖。余乐，你就配合她吧。毕竟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太上长老。”
余乐眨了眨眼睛，感觉到这个大厅氛围好像有点不对劲。
但他也不敢问，毕竟自己是待审犯人的身份。
于是他老老实实回答道：“因为我没想害范元，却不小心把他害成了这样，所以后悔。”
“范元与你无亲无故，也没有任何交集，不过是说过几句话的陌生人罢了，他是死是活，你会这么在乎？说！你是不是后悔错手酿下大祸，害怕受到重罚？”袁凤厉声问道。
“不不不，我一点都不怕受罚，反倒乐意之至！我希望被罚！”余乐说道。
“哪怕最后的处罚是砍你的头？”袁凤眯起眼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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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死，我也愿意接受。”余乐掷地有声道。
此话一出，在场长老纷纷动容。
袁凤亦猛然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是真话？这、这不可能！只是错手害了个同门，你就愿意以命相抵？你会这么想？你怎么会这么想！骗人！胡说！你才不是这种人！将人命视作草芥，多年情谊恩情与狗屎无异，为了一己私欲，纵然是养育你多年的恩师拦在面前，也会毫不犹豫地下手！别装了！这才是你会做的事情，这才是你的想法。这、才是你！”
余乐一脸疑惑地望着袁凤道：“不是啊。我才不会这么干。这也太不是个东西了吧？”
袁凤激动得身体微颤，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余乐的反驳简单直白，但因为是彻头彻尾的真话，而具备了无与伦比的说服力。
“够了。太上长老越问越偏了，都开始胡说八道，胡乱指责了。”广子瑜这时候道：“还是让我们帮您询问吧。余乐，你对范元一事后不后悔？”
“后悔。”余乐答道。
贺野长老接力道：“得知范元现状，悲不悲伤？”
“悲伤。”余乐答道。
黄长老问道：“若是能重来一次，你会不会再害范元一次？”
“当然不会。”余乐答道。
司徒长老问道：“假如说不仅是重来一次，而且我们还允许你这么做，你会做吗？”
“当然还是不会！”余乐答道。
四个问题之后，在场除了袁凤以外的人，都慈眉善目地望着余乐，不住点头。
“看来已经尘埃落定了。”广子瑜说道。
余乐：“……”
等下。这个气氛不太对劲啊！我怎么感觉自己要被无罪赦免了啊！
“那什么……你们会罚我的吧？”他问道。
“当然会罚了。”长老们慈眉善目道。
余乐：“……”可是看起来完全不像啊！
“我虽然有心悔过。”于是余乐开始努力挽救，“但错误已经犯下，不会因为人心而改变。范元的道心不会因为我的后悔而恢复，他的修为也不会因为我的悲伤而归来。我的后悔毫无意义，我必须受到重罚！”
“没错没错。要重罚要重罚。”长老们慈眉善目道。
余乐：“……若、若是从轻发落，那就是包庇凶手。这是动摇本门根基，违背本门门规，抹黑门派颜面，与本门宗旨背道而驰的行径。是不得了的大事啊！”
袁凤表情一僵。
长老们笑容越发灿烂：“说得好说得好。剑子觉悟真高。”
“那你们特么别笑了，赶紧罚我啊啊啊啊！”余乐喊道。
“对对对！罚！当然要罚！而且要重罚！还要重得让人挑不出错来！免得被某人指责我们这群长老都是群尸位素餐的废物，害得问剑门完蛋。”藏宝阁长老贺野率先站了起来，经过脸色难看的袁凤，笑眯眯走到余乐面前道：“我就罚你打扫藏宝阁的仓库！”
余乐：“？”
“不过藏宝阁仓库有段日子没打扫了，积灰极重，打扫时灰尘要是吸进身体里就不好了。这个百宝护身罩给你，到时候拿着用。”贺野递出法宝，然后笑眯眯地离开。
余乐：“？？”
“那我就罚你去离风阁站岗。不过那地方冷，你得穿厚实点免得着凉了。这件火鼠大衣，你拿去。”另一个长老慈眉善目道。
余乐：“？？？”
“我罚你去替我收获灵植峰上的血枫树蜜。树蜜量大，得有个趁手的容器才好干活。这枚聚灵纳戒给你。啊对了，门内不成文的规矩，采蜜的时候，顺手吃点没人会怪你的。”
“我就罚你去医药堂治疗伤患。这祛瘴宝珠你带上，免得自己也生病了。”
“那我就、我就……罚你抄写门规吧。这双水火不侵的金丝靴你拿上。哈？你说这鞋子跟抄门规没关系？少废话！本长老自有深意，你戴罪之身怎么还敢质疑我？！”
“还有我……”
“我……”
看着这一幕，袁凤神色阴沉。
而轮过一圈之后，余乐手上多了一堆东西。
他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东西，又看了看慈眉善目的长老们，人有点蒙。
“那个……重罚呢？”他问道。
“哎呀呀。”长老们感叹道：“看来我们罚太重了。看把人剑子都罚懵圈了。”
“重个鬼啊！你们根本就没罚好么！”余乐怒道。
“怎么没罚？这么多年来能被这么多长老挨个处罚一遍的剑子可没几个。这不仅惩罚重，阵势也重好么！行了行了，事情也结束了。剑子你可以回去了。”长老们道。
“回个屁啊！今天你们不罚我，我就不回去了！”余乐喊道。
“哦。那来两个人送剑子回去吧。”
紧接着就有两个慈眉善目的长老各自按住余乐一个肩膀，硬把他往外拖。
余乐本想反抗，但这时两肩一酸，忽然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只能被乖乖拖走。
眼见寻死大计惨败，余乐一脸悲愤，他冲着众人喊道：“我奸诈狡猾！我阴谋层出！我卑鄙无耻！我害了范元！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掌教！掌教你说话啊！掌教你罚我啊！掌教你他妈不要再笑了啊啊啊！”
掌教慈眉善目地目送余乐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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