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门秘境内
端坐在大厅废墟中的余乐，因为数月没有动弹，全身已经附上了一层薄薄的灰。
他的呼吸沉稳而悠长，一看就睡得很香。
没办法，身体死活动不了，而且还不是一天两天，而是一直持续了好几个月。
起初的时候，余乐还是很积极地试图解明情况，解决问题，但折腾了好几天，发现自己是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便只好放弃，默默等待剑心自发锤炼完成。
但是独自一人，又身处于几乎什么都没有的废墟大厅中，还动都不能动，这种情况下时刻保持清醒的等待实在是太煎熬了。
所以他就决定干脆睡过去算了。
就算不小心略过了什么重要变化也无所谓了。他入睡前心想：怎么着？还能弄死我吗？那可太好了。
于是他就一口气睡到了现在。
这个第九次剑心锤炼即将结束的时刻。
随着锤炼进入最终收尾阶段，余乐身上逐渐散发出凌冽的剑气，气息不断增强扩大，很快就超越了之前余乐与大地蜈蚣王全力对轰时的气势，并且继续攀升，直到一柄仿佛要刺穿天幕的长剑虚影出现在余乐身后，气息方才抵达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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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气息开始一步步收拢，回归到剑心当中。
当外泄的气息彻底收拢之后，变化并没有就此结束。
剑心仍在继续，进一步地收敛自己的威能。
第三次剑心锤炼成功时，余乐身上覆盖了一层无形剑气；第五次剑心锤炼成功，余乐双眼当中出现剑环；第六次剑心锤炼成功，剑心气息压过余乐本身，使其显露出非人的气质……
这些都是剑心威能造成的异象，而这些异象正在逐步回收。
无形剑气没了；双眼回归原来的模样；余乐身上的人味儿逐渐恢复。
最终，光从表面来看，余乐变成了刚刚完成第一次剑心锤炼时的模样，甚至气息还要更弱半筹。
这并非是退化，恰恰相反，这是最终的升华。
正因为脆弱，正因为不完整，正因为无法掌控，所以才会需要、会导致、会不得不令威能外泄。
而穷尽一切抵达极致之后，一切都会反转。
光华内敛，神物自晦。
在余乐彻底沦为平凡的瞬间，剑心完成了它的第九次锤炼。
余乐也恢复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
而一旦失去了稳定身姿的外力，熟睡中的余乐便自然而然地往前倒去，一头撞在地面上，‘啊’的一声痛醒过来。
他先是下意识地爬起来，捂着额头，然后猛地后知后觉道：“咦？我能动了？”
“卧槽！”余乐兴奋得仿佛停电三天总算看到灯泡亮了的死宅，说道：“可算能动了！”
他伸了伸腰，蹬了蹬腿，数月时间一直维持一个姿势的身体早就僵硬得仿佛生了锈的齿轮一样，随着伸展动作，关节接连发出鞭炮一样的声响。
“呼……”余乐感觉整个人都轻松多了。
接着他才想起了正事，自语道：“身体能动了，也就是说……剑心锤炼结束了？”
他确认了一下，发现锤炼确实已经结束了，便满心好奇地内视确认剑心的具体情况。
当看到胸口的九炼剑心时，余乐顿时愣了愣。
第九次锤炼发生的变化，与之前截然不同，出乎余乐预料。
剑心本体——那把双手阔剑与八炼时形状上并没有任何区别，只是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同时剑心本身的气质亦发生了改变，变得神圣庄严。
给人的第一感觉便是这把剑不是拿来砍人的，而是用来供奉的。
但是在如此圣洁的剑心本体周围又格格不入地飘着一堆一看就是邪门歪道的东西。
灰色骷髅头、血色眼珠、板角红牛三样散发着邪异气息的虚影，就像是众星捧月一样围绕着剑心转动。
这乍一看似乎是一副正邪对峙的模样，仿佛下一刻虚影们就会对剑心动手侵蚀，但或许是因为剑心与自身血肉相连，余乐冥冥中能感觉到那三道虚影只是看着邪异，实则早已经被彻底炼化，沦为器皿，成为剑心的一部分。
真是遗憾。
“不过九炼剑心之后，法力上限总算是抵达法境四重天的最低要求了。任务终于完成了啊。”余乐长叹一口气说道：“不容易啊。折腾了这么久才到了四重天。”
随后他退出内视，看向面前的大地蜈蚣王尸体。
由于上一次并没能将其精血吸干，所以和之前的妖兽尸体不同，大地蜈蚣王尸首还挺饱满的，没有变成皮包骨的干尸。
虽然抵达法境四重之后，就暂时没必要再继续升级了，但这么多精血放在眼前不吸白白浪费，这就不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情，所以他举起已经恢复健康的右手刺入伤口，运行夺血炼精之术。
很快，余乐就把余下精血尽数吸干。
再度把剑心丹田经脉尽数填满。
此前就说过剑心以外的法力迟早会消散，所以如果不想浪费，就尽快用掉。
于是余乐寻思，那就趁势把第十次锤炼给做了吧。
他当即盘腿坐下，运行锤炼之法，塑造法力锤头，毫不犹豫地一锤抡到剑心上，然后……剑心纹丝不动，法力锤头自然崩散。
“咦？”余乐一愣，又试了几次，发现全都一样。
剑心决秘籍上记录的剑心锤炼之法……失效了！
“难道说九次锤炼就是剑心的极限了？”余乐皱眉道：“可是法力上限才到四重天啊！那我要怎么继续晋升？”
“不对。不对不对。”余乐思索道：“掌教不可能给我一本上限只有四重天的法术，但剑心也确实已经没法再继续锤炼下去了。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了……”
余乐抿了抿唇，试着将法力导入已经塞满的剑心当中。
结果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按理来说已经饱和状态的剑心应该无法再继续塞入法力的，然而那缕精血法力在余乐的操控下，顺利进去了。
并且剑心也像往常一样微微震颤磨炼法力。
于是余乐继续导入法力，剑心仿佛突然变成了无底洞一样，来者不拒尽数吞入。
而随着注入的法力越来越多，剑心开始出现新的变化。
法力主动从剑心中流淌出来，但并非漫无目的，而是直指向剑心附近的板角红牛虚像，像婴儿的脐带一样将其与剑心连接起来，然后不断传输法力过去。
得到法力之后，板角红牛虚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真实起来，到了最后简直可以以假乱真，不说的话，谁也看不出来这只是个虚像。
然后……微光一闪，那只板角红牛分裂成两只，身影也再度变得虚幻起来。
与此同时，余乐感到剑心的法力上限又上涨了一截。
当体内所有精血法力耗尽之后，余乐已经达到了法境四重后期。
“厉害。”余乐看着又多了一只灰色骷髅头的剑心，惊叹道：“居然可以用这种办法解决法力上限难以提升的弊端。不愧是仙侠世界，我的想象力根本跟不上呀。不过既然法力上限问题解决了，那么无法使用法力的问题……会不会也解决了呢？”
想到就试。
余乐小心翼翼地从剑心中导出一丝丝法力，不同立刻就展现出来了。
以往法力刚刚露头，余乐就感到一阵剧痛，然而这一次他什么感觉都没有。于是他继续往外导出，讶然发现剑心决法力居然大变样了。
以往剑心每多锤炼一次，炼出来的法力就多狂暴一分。八炼剑心时，法力已经变成无形气流了。
但此刻法力却回归了最初的模样，那柔润温和如水一样的普通法力。
他试着让法力顺着经脉在全身流动，身体没有受到一丝损伤，甚至还有被滋润的感觉。
这完全就是他练习剑心决之前的法力性质啊。
余乐将一缕法力引导出指尖，望着掌中法力，满脸不解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下子弱成这样了？难道说我的第九次锤炼并没有完美成功，出现了些隐患，把自己练废了？还是说……”
余乐眯着眼睛，试着催动了一下法力。
轰！
原本柔润如水的法力，骤然炸开，变成类似八炼剑心时的模样，只是强度与规模都差太大了。八炼剑心时是不断旋转啸叫的气流，而九炼剑心法力炸开之后，简直就是风暴。
余乐都被吓得一怔，然后才反应过来，赶紧停下来。
法力迅速收敛，再度恢复成了水的状态。
这回他看着掌中法力，可没再觉得它弱了。
把法力收回剑心当中，余乐一脸遗憾道：“问题还真的解决了啊……”
比起可刚可柔的九炼法力，余乐还是更喜欢八炼法力。
毕竟危险多了。
万一哪天出了事故，剑心小小破了个口，都不需要别人动手，自己就能当场暴毙了。
“算了。事已至此，也没法挽回。毕竟这又不是软件，没有版本回滚的说法呀。不过这剑心决的开创者是真的厉害啊。”余乐感慨道：“九炼剑心这个手法多么巧妙先不提，毕竟我也不太懂。但这个难度可是高得太明显了。”
“第一次剑心锤炼就已经够难了。对细节把控，手法精度要求堪称刁难，而且一旦失误还会导致心脏连通剑心一起崩碎。难度相当于走钢丝了。”余乐继续道：“更别说之后每一次难度都会加大，途中还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突发情况。想要一口气完成九次锤炼，这都不是走钢丝，而是在钢丝上跑马拉松还要求破世界纪录了啊！”
余乐感慨不已。
“正常人看到这种练法，肯定都会望而却步吧？但是剑心决开创者不仅创出这套功法，还身体力行地去练，并且还练成功了！虽然我也成功了，但我是一心求死，所以找到了借口，就毫不犹豫地上了。”余乐说道：“开创者肯定不像我一样一心求死，但仍然敢去练。这份心性胆识勇气，我可没法比。”
余乐摇着头感慨道：“强！是真的强呀！”
抒发完情绪之后，余乐长呼一口气，看着四周，眨了眨眼睛，沉默了一会儿道：“该做的事情好像都已经做完了。那么……差不多该离开了吧？”
毕竟下秘境是为了达到法境四重，这个目标已经达成了。
也没有什么迫在眉睫的生命危险必须解决。
虽然他仍然没搞明白秘境异变的真相，但他又不是来当侦探的，没搞明白就没搞明白吧。
确实是该离开了。
于是他找到大厅出口，发现大厅都崩成这样了，大门居然还坚守岗位。
经过大门，来到第三牧场，然后一路往第九牧场走去。
再度经过空无一兽的五六七八牧场，余乐这回就没有感到疑惑不解了。
毕竟在他看来，这些牧场空着很正常，毕竟里面的妖兽都跑到那些隐藏大厅里，然后被他全干掉了。
然而现实是，在余乐漫步而过的时候，所有妖兽再度躲在了角落里。
按理来说，九炼剑心收敛了绝大多数威能，妖兽们不会再像第一次见到余乐时那样，被其身上的剑心气息吓得瑟瑟发抖，但谁让余乐恰好吸收了所有邪血兽的精血……
即便由于剑心自晦的影响，邪血深藏其内，谁也无法观察到。
但这群妖兽乃是邪血兽们的后代，由于冥冥中的血脉感应，令它们察觉到了余乐体内的邪血气息。
因此它们仍然和上次一样满心恐惧。
硬要说区别的话，那就是血脉本源压制带来的恐惧远超三炼剑心的威能，有好几头妖兽已经被吓得口吐白沫，四肢抽搐，还有吓疯了想要惊叫的，都被附近的妖兽死死压住。
而始作俑者余乐对此一无所知，就这么闲庭信步地走进了第九牧场。
这里自然也是空的。
“毕竟大地蜈蚣王也被我打死了嘛。”余乐自语着，寻找出口。
很快就找到了，牧场尽头有一扇门。
但门上了锁。
“需要钥匙，但是……哪儿有钥匙啊？”余乐疑惑道。
这时天上突然掉下了一样东西。
余乐一愣，抬头往上看，啥也没看到，才低头望去，发现掉下来的那样东西是有些类似兽齿的玩意儿。
但捡起来细看光泽触感，又像是昆虫的几丁质外壳。
余乐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又看了看门锁，自语道：“难道是钥匙？”
他试着刺入门锁中，然后一旋，咔的一声，门打开了。
“居然真的是钥匙啊。”余乐一脸惊讶。随后他推门而入，门内是一团白光，他的身影顿时消失。
这时，真正的秘境四层boss的大地蜈蚣王悄悄探出头来。
此刻它正处于虫生难得一见的清醒状态中。
作为邪血兽之王的后裔，它继承了其癫狂嗜杀的特性，本该是见敌必杀的。但余乐进来的瞬间，它一个机灵清醒了，同时心中产生了无与伦比的恐惧敬畏以及……想要喊爹的冲动。
当然以它即便处于清醒状态，也不到五岁幼童水平的智力，是无法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的，甚至不会想到去弄明白。
它只是单纯地不想见到余乐，所以躲了起来。不想余乐继续待在这里，所以主动把大门钥匙丢给他。
看着他从牧场离开，大地蜈蚣王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大门内
被光芒笼罩的余乐，感到有一股法力正在涌入他体内，缓缓将他的修为推至法境四重巅峰，距离五重也只有一步之遥。
余乐猜测这大概就是通关奖励了。
意外得少啊。他心想。
奖励发放完毕之后，周遭的白光逐渐褪去，余乐来到了秘境四层之外。
而秘境四层通关的消息，迅速被在秘境外留守的自然门修士察觉，他们施展法力，开启了秘境大门。
余乐通过大门，来到外界，第一眼就看到了在外等候的诸多自然门修士以及自家掌教。
“修行如何？”掌教面露微笑问道。
“虽然过程不是很太平，但总算是成功晋升法境四重，完成最初的目标了。”余乐回答道。
“那么，我们该回去了。”掌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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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不是说走就走，最基本的礼数仍然需要遵守。
在一番道别告辞之后，两人才登上日月梭，启程返航。
日月梭内，余乐与掌教两人面对面坐着。
掌教望着余乐说道：“剑心决的修炼顺利吗？”
“算是顺利练成了。不过……”余乐犹豫了一下，问道：“掌教大人，在你看来，我现在的实力如何？是不是……有点强得不正常？”
在秘境四层里的时候，一路往前打，又遇到那么多突发情况，余乐的思路也受到影响，再加上一点点死活不相信自己变得超强的心理倾向，所以总觉得自己的实力不算离谱。
但离开秘境后，再总体地回顾一遍自己在秘境里的表现，就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尤其是与大地蜈蚣王的那一战，那气势……真是法境五重天能打出来的吗？
所以余乐后知后觉地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误判自己的实力。
掌教听到这句话一怔，随后笑了笑，心想余乐还是年轻了一些，见识不够。而沈凝竹创出的剑心决太过优越，练成之后威能超出他的想象，所以才让他产生这种疑惑吧？
不过他确实练得不错。掌教心想。
他打量着余乐，由于九炼剑心神物自晦，所以连他也看不穿余乐的真实底细，只能看到经过收拢后的气息。
但即便如此，这份气息也极为惊人。当年沈凝竹练成剑心时也不过如此，只是强度稍稍高了半筹而已。
沈凝竹修道天赋绝顶，而余乐只是中下。在掌教看来，功法练成之后当然应该有差距，甚至还该差的更多。结果居然只差这么一点，这让掌教格外惊喜，所以才会觉得余乐练得不错。
“不要想太多。你的实力很正常。”但担心夸得太多，会让余乐骄傲自满，影响了之后剑子挑战中的表现，于是掌教漫不经心道：“当然确实比一般的法境四重要强一些。但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那么好的根基，练得又是剑心决这门高深功法，如果没有这么强才不正常。”
居然是正常的么！余乐瞪大眼睛暗暗心惊。
原来如此，这个世界的战力膨胀比我想象得要严重啊。法境之间居然差距就那么大了。余乐心想。
“那我现在和问剑门内弟子比较，差距有多大？”接着余乐又问出了这个极为关心的问题。
“我身为掌教，日理万机，可顾不上去管法境弟子们的具体实力。”掌教摇了摇头，又道：“我只能告诉你两件事。就算你能在同境界赢了法境四重的弟子，别以为就能顺利在同境界赢过法境五重。在本门制度下，修行进度的差异可不仅仅只是修道天赋的差异。以及……”
掌教注视着余乐道：“和自然门不同，问剑门可是最擅杀伐的正道。”
余乐闻言，不由兴奋了起来：“这样就再好不过了！”
掌教见状满意地点点头，心道：身为本门剑子，就该有这样的气魄。
“回到门内之后，估计马上就会有人上门挑战，你趁现在做好心理准备吧。”掌教又道：“可别到时候怯战。”
“马上吗？”余乐一愣，“我还以为能休息一下……”
就算是奋斗逼，被关在密室里几个月，也是会想娱乐休息调剂一下心情的。
“因为剑子挑战要求同境界交手，如果剑子境界不明，那就不利于挑战进行了，所以实时发布你的境界进度就是必须措施。”掌教解释道：“回去之后，没多久所有法境弟子都会知道你已经抵达法境四重，符合条件的人自然会马上找上你。”
余乐：“……”
加班之后又无缝衔接下一波加班，有我当年996那味儿了。行吧。余乐默默接受了。
毕竟所谓的奋斗逼，就是即便遇到这种情况，只要钱给够，还是会继续奋斗下去。
“让他们来吧。”余乐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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